从符号学视角分析德语中颜色词的象征意义

尤缘 卢纯青

常熟理工学院 江苏常熟 215500

摘要：颜色词在日常生活中的运用较为广泛，其在汉语和德语中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在进行汉德跨文化交流时，如果不对这种文化意义上的差别进行甄别，易带来误解与隔阂。本文结合皮尔斯与莫里斯的语言符号意义观，探寻德语常见颜色词红色、绿色和蓝色的符号属性及言内意义、所指意义和语用意义三重象征意义。

关键词：符号学；语言符号；颜色词；中德文化差异

一、引言

德语在世界经济、科学、文化等领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互联网通讯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随着中德之间交流的愈加密切，德语学习者面临着更高的要求和更大的挑战。长期以来，德语学习者们将大多数时间投入语法和词汇的学习，偏重语言词汇的简单记忆和操练，往往忽视了语言背后宝贵的文化财富。这一现象让德语背负了“难学”，“枯燥”等成见。这不但使许多学习者对德语望而却步，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中德文化交流的壁垒。

从符号学研究的视角来看，人类语言是一种最先进、最与众不同的符号，是最复杂、目前被研究得的深入的符号系统。¹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是二元的，是一个“双面的心理实体”²，这意味着语言是主观的，代表了某个特定语言群体对客观世界有限的认知和想象。换个角度说，语言是有局限性的，各个民族不同的文化、历史和社会风俗造就了语言的独特。因此，获取一定的符号学知识能帮助学习者更好地理解所学语言及语言间的文化差异。

如今，越来越多的国内外学者认识到符号学对语言学习的这种积极意义，探索符号学与语言学习之间关联的各类研究层见叠出。但将符号学知识具体应用到德语学习，对德语学习进行补充和指导的尚较为少见。本文选取德语中的颜色词为切入点，从符号学的角度阐释其背后丰富多样内涵，在强调符号学观点对语言学习重要性的同时，拓展语言学习的思路，发扬德语的魅力，为促进中德文化交流贡献一份力。

二、皮尔斯符号三分法第二定律

皮尔斯认为符号三分法的第二定律阐释了符号和其所指事物的关系，是“符号的根本”。³这一定律将符号分为三种：图像符号、索引符号和象征符号。

图像符号展示的是其所指物的本质特征。⁴即，图像符号和其所指物必定有相似之处。实际上，图像符号和其所指代的事物并无本质区别。如，一张新天鹅堡的图片即为新天鹅堡的图像符号。这种相似性可以是视觉的，也可以是音源的。如，“喵喵”这一拟声词指示的是现实世界里的猫；人们看到警示灯或听到警报声，就知道警车来了。

图像符号常常与社会文化相关联。⁵以牛的图腾为例：当农耕民族看到牛的图腾，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在田间耕作黄牛，从而想到田野和稻谷；游牧民族则会想到牛群、草原、牛奶和牛肉。

索引符号是与其所指的事物有时空连续性或因果关系的符号。⁶即，索引符号和其所指事物必定有物质上或者因果上的联系。索引符号大多为自然符号，如，发烧既是生病的一种症状，也是生病的结果。这类符号通常在日常生活中观察总结得出。

象征符号和其所指事物由固定的规则或规律联系在一起。⁷即，象征符号和其所指物之间的联系通常是随意的，无规律可循的。文字就是一种象征符号，如，“小姑娘”和现实中的小姑娘无任何相似点或联系，德语里小姑娘是“Mädchen”，英语里则是“girl”，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随机且稳定的。

以地图为例，地图上中国的形状是图像符号；地图上有名称和信息，显示了其代表的与地点连接的区域，这是索引符号；在一张地图上，不同的地铁线路有着不同的颜色，这是象征符号。

三、莫里斯的语言符号意义观

莫里斯认为符号与其所指事物之间的联系是符号使用者建立的。这意味着符号的含义并未脱离使用者对符号的主观感知。⁸因此，符号的含义源于符号使用者对其的认知和理解。在德国，一个有着三百万人口的城市算得上特大城市，而在中国，拥有三百万人口的大多为县级市。其中差异无疑源于不同的历史文化和国情。

莫里斯将符号学分为句法学，语义学和语用学。即，符号有三重含义：言内意义、所指意义和语用意义。他的基于符号学理论的语义分析，主张词语的意义应放在语言使用的社会文化环境中考察,不能脱离实际。⁹运用其观点，可帮助学习者在熟练掌握所学语言同时领略语言所蕴含的文化瑰宝。

（一）言内意义

言内意义与文字符号自身的排列形式顺序等有关。作者运用语言音律或是语法上的特点，以达成某种特殊的修辞效果，这就是其言内含义。这一点在戏剧和诗歌上运用较为广泛，常见形式包括并不局限于叠词、重复、省略以及文字游戏。¹⁰例如，“Eile mit Weile”意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Eile”与“Weile”押韵，短促的音节营造出与句意相符的氛围。

（二）所指意义

所指意义揭示了指符号与与其所指事物之间的关系。它是一个符号最本质的含义，字典里的词汇含义大多为其所指意义。例如“鹿”的所指含义为：哺乳动物，四肢细长，尾短。雄鹿头上有树枝状的角。毛多为棕褐色，有的有花斑或条纹。

不同的自然环境、民族情感和对世界认知导致不同民族很难对同一事物产生完全相同的见解和概念。¹¹常常是一种语言需用不同的词汇来指称多个概念, 而另一语言则用一个词来指称。¹²因此，大多数中文词汇在德语中找不到完全对应的单词。这要求学习者领悟词汇的本质含义并寻找或创造一个与之相匹配的中文词汇。例如，“Eulen nach Athen tragen”的直译为“把猫头鹰运到雅典娜”。这句谚语源自希腊传说。雅典市的守护神雅典娜，猫头鹰是她的象征，雅典人以此为荣并把猫头鹰印在通行货币的反面，所以雅典并不缺猫头鹰，是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做无意义或多余的事情”，可译为“多此一举”。

（三）语用意义

语用意义阐释了符号与符号使用者之间的关系。符号使用者的文化背景和个人经历对理解文字的语用意义起着决定性作用。¹³学习者必须具有丰富的跨文化知识，同时考虑语言和社会因素，以便正确理解特定的语境。例如，“auf dem Damm sein”指康复。在水坝上，可免受洪水威胁，谚语中的水坝表示的并不是其所指意义，而是符号使用者对水坝的感受。

四、从符号学角度分析德语中的颜色词

颜色词在日常生活中应用较为广泛，除了用来描述客观事物的外观色彩外，还常被赋予主观的感情意义。例如在汉语语境中，红色通常具有喜庆、激昂、热烈的意义，而蓝色象征着沉稳、理性、忧郁的品质。这些用法往往蕴含着不同民族的文化和情感。

在这一部分，作者将运用上述莫里斯和皮尔斯的符号学理论分析含颜色词的德语谚语，尝试探寻红色、蓝色和绿色在德语中的象征意义。

（一）红色

例1：Heute rot, morgen tot.

译文：今日红颜，明朝白骨。

例2：sich die Augen rot weinen

译文：哭红了双眼。

例3：rote Ohren haben

译文：红了耳朵，表示羞愧。

以上三个例子中属于皮尔斯三分法第二定律中的索引符号。例1中的红色指少年红润的面颊，一种自然现象，象征着青春和健康。例2中，红眼是剧烈哭泣的症状和结果，红色在这里象征着剧烈的程度。例3与例2相同，红耳朵是羞愧的症状和结果，红色在这里意味着羞愧。

例4：Rote Zahlen schreiben
译文：赤字，指亏损。

从前，商行记录亏损时会使用红色墨水。最初，红色和亏损之间没有联系。用红色记录亏损数字的出现是无意的。但这一规则已被社会普遍接受，且沿用至今。如，西方国家的股票市场用红色代表跌，绿色代表涨。因此，红色在这里象征着消极的或亏损。

例5: ein rotes Tuch

译文：红布，指令人生气的东西。

例6：rot sehen

译文：生气，发怒

例5例6都和斗牛的红布有关。人们在观看斗牛比赛时，观察到牛会被红布激怒，进而认为是红色导致了牛的愤怒。因此红色在此象征着“刺激的东西”或是“愤怒”。这和莫里斯所说的语用意义相契合，因为已有研究证明，使牛愤怒的不是红色，而是斗牛士挥舞红布的挑衅动作，这里红色的意义是语言使用者通过经验和感受赋予的。

例7：der rote Faden
译文：红线，指线索，索引等。

例8：für jemanden den roten Teppich ausrollen

译文：为某人铺红毯，指给某人最高的礼遇。

上述两例和语言文化历史背景等有关，分析红色在其中的含义需要运用到莫里斯所指含义和语用含义的相关理论。例7中的“红线”原指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忒修斯在破解米诺陶迷宫时使用的线团。这是语言符号使用者在知晓这一故事的基础上所赋予的意义，因此“红色”在这里指的是线团的颜色，无具体象征意义。“为某人铺开红地毯”意指给予某人优惠待遇，也与希腊有关。这原指英雄阿伽门农从特洛伊凯旋归来时，人们为迎接他铺下的红毯。红色颜料在当时最为珍贵，通常只有宗教首领和贵族才能使用，是权力和尊贵的象征。如今，人们在重要场合也会铺设红毯，迎接贵宾，此处红色象征着尊贵和尊敬。

（二）绿色

例9：grün hinter den Ohren sein
译文：年少无知

大多数瓜果蔬菜未成熟时是绿色的，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观察到这一现象。绿色在这里是索引符号，意味着未成熟。因此，例9可译为“年少无知”，绿色则象征着“青涩，尚未成熟”。

例10：jemandem nicht grün sein

译文：对某人不友善

自然界中，绿色是植物赖以生存的颜色。因此，绿色有新鲜和活泼的积极意义。此处，绿色象征着“积极的”，而所谓的“不绿”可译为“对某人不友善”。

例11：einen grünen Daumen haben

译文：绿拇指，指善于照料植物，精通园艺。

这句习语源自美国，所谓“绿拇指”的“绿”指的是绿色的植物，此处为图像符号。

例12：etwas liegt / ist im grünen Bereich

译文：在正常的、可接受的范围内。

例13：jemandem grünes Licht geben

译文：开亮绿色信号灯，表示准予通行。指提供方便，许可做某事。

例12和13中的“绿”与莫里斯的象征意义有关。如在设置交通信号灯时，绿色为通行，红色为停止；或是股票领域，在中国绿色为跌，在美国绿色为涨。这是约定并沿用下来的，当人们对其有集体认知后，将红色衍生为“危险和禁止”，绿色衍生为“通行，可受掌控的”。

（三）蓝色

例14：blaues Blut haben

译文：蓝血，指贵族。

例15：ein blaues Auge

译文：受伤的眼睛

以上两个例子都是索引符号。例14来自西班牙。古代西班牙贵族无需在室外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少量的光照使他们皮肤洁白，血管看上去是蓝色的。因此蓝色在此处指血管的颜色，象征着“尊贵”。而在例15中的“蓝眼睛”指的是“受伤的眼睛”，蓝色是眼睛受伤后呈现出的颜色，蓝色在此处象征着“受伤”，这与中文“鼻青脸肿”中的“青”相一致。

例16：ein blauer Brief

译文：学校或雇主的提醒函；解雇通知；

在欧洲，如果学生成绩一直不好，学校会向学生家长发出书面通知，告知其可能会被留级或被退学。此处的“蓝色”为象征符号，意味着“消极的，警示的”。

例17：blau sein

译文：喝醉了。

例17与符号使用者有关，与莫里斯的语用意义相吻合。尿液中有某种成分可以将布染成蓝色，因此从前的染布工人在染蓝色前须大量饮酒，从而喝醉导致无法工作。蓝色在这里象征着“喝醉的”。

五、结语

本文借助皮尔斯和莫里斯的符号学观点，结合部分颜色词汇和短语分析其蕴含的历史文化和象征意义。初衷是将符号学观点引入德语学习，激发德语学习者的学习热情，并呼吁愈来愈多的德语学习者用符号学的观点看待德语学习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事实上，除了本文探讨的问题之外，符号学理论常在语言学习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解释了许多语言学习者不能从传统语法层面详尽回答的问题，比如大多数所谓的“固定搭配”以及很多谚语、俗语的切实含义与来由。学习者只有借助符号学的相关内容才能真正理解和掌握这部分重要知识。

由于个人水平和资料来源途径有限，本文仍存在许多不足之处。笔者希望以本文抛砖引玉，激发德语学习者对符号学的兴趣，吸引更多人关注并研究符号学对语言学习的用处。

参考文献

[1]Linke, Angelika; Markus Nussbaumer und Paul R. Portmann (2004): Studienbuch Linguistik, Niemeyer Verlag, Tübingen.

[2]Winfried Nöth (2000): Handbuch der Semiotik, Verlag J.B. Metzler, Weimar

[3]何远秀：从莫里斯的现代符号学理论看翻译中的语义选择. 外国语文，2019

[4]简耀：从莫里斯符号学角度探析英语涉海习语. 海外英语，2015

[5]王京平：德语语言学教程.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3

[6]王铭玉：从符号学看语言符号学.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4

[7]王铭玉：语言符号学. 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8]许秀玲：从莫里斯的“符号意义”看大学英语词汇教学. 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6

作者简介：尤缘，女，生于1997年12月，汉族，江苏徐州人，常熟理工学院本科毕业生，德语专业。

1 vgl. Linke, Angelika; Markus Nussbaumer und Paul R. Portmann (2004): Studienbuch Linguistik, Niemeyer Verlag, Tübingen. S.17.

2 vgl. Winfried Nöth (2000): Handbuch der Semiotik, Verlag J.B. Metzler, Weimar S.74.

3 vgl. Winfried Nöth (2000): Handbuch der Semiotik, Verlag J.B. Metzler, Weimar S.66.

4 vgl. Winfried Nöth (2000): Handbuch der Semiotik, Verlag J.B. Metzler, Weimar, S.66

5 vgl. 王京平：德语语言学教程.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S79，2003

6 vgl. Winfried Nöth (2000): Handbuch der Semiotik, Verlag J.B. Metzler, Weimar, S.66

7 vgl. Winfried Nöth (2000): Handbuch der Semiotik, Verlag J.B. Metzler, Weimar, S.66

8 vgl. Linke, Angelika; Markus Nussbaumer und Paul R. Portmann (2004): Studienbuch Linguistik, Niemeyer Verlag, Tübingen. S.25.

9 vgl. 许秀玲：从莫里斯的“符号意义”看大学英语词汇教学. 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6

10 vgl. 王铭玉：从符号学看语言符号学.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4

11 vgl. 王铭玉：从符号学看语言符号学.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4

12 何远秀：从莫里斯的现代符号学理论看翻译中的语义选择. 外国语文，2019

13 简耀：从莫里斯符号学角度探析英语涉海习语. 海外英语，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