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清百年祭

修清百年祭

张治淦

监利市网市小学 433329

——写在父亲诞辰一百周年

一、故事中的故事

    下面是一位父亲为儿子讲的故事。

    古时候，江南某镇。有一位私塾先生，每逢乡试，他都和他的学生一起渡江北上去应试。江边驾驶渡船的是一位老翁，他一次又一次的见证私塾先生和他的学生们回来的情形：高中的学生们一个个笑逐颜开、神采飞扬；落榜的先生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后来，渡船老翁的儿子成了主考官。从他父亲那里听说了这位老师屡试不中的命运。十分同情，准备送给他一个功名。考场上，年轻的考官——渡船老翁的儿子出题问道：“老先生，屡屡应试为何徒中师不中？”面对考官的羞辱，老先生面红耳赤、无言以对。老先生不作答，考官也不好枉送其功名。私塾先生又一次空手而归。

    事后，学生们问老师：“面对考官的考题，您为何不答？”老先生感慨道：“徒儿们，字字难说，只缘人能命不能！”

    学生们想：“屡屡应试，为何徒中师不中”与“字字难说，只缘人能命不能”难道不是极好的对句吗？

    故事虽然讲完了，但人世间的故事还在继续。儿子心想：父亲所讲的故事是对高考不中的儿子的安慰，还是对自已苦难人生的抱怨？

二、父亲的苦难

    父亲是乡村里的一个能人。他懂一些中药知识，了解许多中草药的性能。乡亲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长疱生疮什么的，都来求助于他。他总能用较多的时间寻来许多中草药，经过加工处理为乡亲们治病。人们举办婚丧嫁娶之红白喜事，总是请他去帮忙主持：婚宴上的敬杯酒辞，无人匹敌；老人们过世的祭文，感人肺腑；写在家族谱上的叙文，娓娓道来；升往西方的通天文稿，精彩绝伦……

    解放前，父亲曾被“抽壮丁”进入旧部队当兵。年轻的他不堪忍受部队的管制和军训，从部队里逃了出来，不分日夜、忙于奔命。哪里知道闯下了大祸：旧部队派兵抓走了全族避祸不及的成年人，说是“株连九族”。父亲知道后，勇敢的站了出来，才使飞来的横祸未殃及他人。后来多亏师团的张团长念及冢门的份上，替父亲开脱解围，他才幸免于难。

    解放后，父亲回到家乡和当地的一些有志之士：李宝清、喻先才、叶家铭、郭志洪等人一起进城赶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监利简易师范”。修学后，在乡下任教。原本以为授业执教，方可安生立命。哪知在生产队的一次财务分配会上，他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得罪了队长。在“四清”运动中，这位队长借父亲在旧时的部队当过兵说事，并且将铺盖搬到龚场区公所相协迫。大有不清退父亲回家，不肯罢休之势。活生生的将教书的父亲逼迫回家。从此，父亲就成了喂牛“专业户”。农忙时，每天要外出割三四百斤青草喂牛；农闲时，每天牵三四头牛外出去放牛。

    父亲为挣得更多一点“工分”，常常累得佝偻着身躯。母亲也起早贪黑家里家外的忙碌着。尽管他们终年劳累，在生产队年终结账时，家中依然分文未获。因为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多口之家，家中的劳力不多，在挣“工分”的年代，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超支”的厄运。

三、儿子的命运

    儿子虽小，却能理解父母的艰辛与苦楚。上学之前、放学之后总是主动的帮助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喂牛、放牛、烧火、煮饭、拾柴、扫地等等之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命运早早地将儿子送入“人生的大课堂”。他在那儿真正懂得人生的苦难。

    值得一提的是1997年5月，儿子高考前夕，学校建议每人购买一套北京市编写的《高考复习资料》。一套资料五元钱。那时我们一学期的书杂费是五元，像我这样的家庭哪里拿得出五元资料费来？试想：没有复习资料，儿子将怎样进行高考复习？又将怎样备战决定人生命运的高考？

    最让人伤心的是这一年的高考：1979年7月7日，那准时一个黑煞的日子，那天中午，儿子的母亲惨遭车祸。使原本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好心的老师要求家里人将此消息瞒几天，让儿子安心参加完高考再说。想不到儿子的同学将此噩耗告知于他。很难想象，儿子还有两天高考（四场考试）是怎么挺过来的？他心中一定充满了悲愤和痛苦，那时他一定饱餐了人世间的辛酸与苦难……

    高中毕业后，子遂父愿，在村里担任民办老师，踏上父亲未走完的路：授业传道，为国家播种理想；教书育人，替民族收获希望。

四、永远的怀念

    1996年7月，放了一辈子牛的父亲带走了他一生的苦难，离开了人世。作为儿子，他的内心永远是愧疚的：他没能更好的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让他颐养天年；更没有解开父亲的心结，使他含笑九泉……

五、家祭告乃翁

    爱国诗人陆游曾说：“家祭勿忘告乃翁”。在先父诞辰一百周年之祭，儿子有话说，让父亲泉下有知：1997年春天，党和政府解决民办教师问题的政策在监利县执行：有100名“民转工”指标要具体实施。经过严格地考核和考试，儿子以优异的成绩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同年6月，通过自学考试获得华中师范大学（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小学教育专科文凭。2005年暑期和2009年暑期，先后两次参加湖北省教育厅启动了“农村教师素质提高工程”，由于学习期间的优异表现，受到省教育厅的表彰，两次均被评为“优秀学员”。这是儿子平生仅有的两次踏入大学校园学习。在那里不仅参与了高等的专业学习，而且获得了高规格的表彰。2019年9月，在祖国七十华诞到来之际，儿子收到最高褒奖《全国优秀教育工作者》。2020年12月，儿子被评定为中小学高级教师（副高），为他四十余年的教书生涯画上完美句号。

    安息吧，我的父亲！您未尽的事业，我正替你完成。在您诞辰一百周年之际，作为儿子写下这些朴实的语言表达对父亲的深切思念和无尽缅怀！

                                张治淦

                          写于壬寅年六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