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与躁狂*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1-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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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与躁狂*

曹曦颖

——精神分析批评视野下的勃莱特·阿施利

摘要:《太阳照常升起》是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的成名作。长期以来,国内外学术界围绕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勃莱特·阿施利这一文学形象展开了激烈争辩,观点迥异。本文主要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批评学的角度出发,对阿施利时而抑郁、时而躁狂的怪异行为进行剖析,揭示其抑郁躁狂的根源,进而挖掘海明威在该部小说中所隐含的写作意旨。

关键词:抑郁;躁狂;阿施利;海明威

收稿日期:2010-11-14

作者简介:曹曦颖,四川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四川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硕士生导师。(四川成都/610101)

*本文系四川省教育厅2010年重点项目(10SA004)的研究成果。

《太阳照常升起》(TheSunAlsoRises)是美国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厄内斯特·海明威(ErnestHemingway)的成名作。詹姆斯·托马斯·法雷尔(JamesThomasFarrell)称它为“二十年代最最优秀的小说”[1]46。詹姆斯·内格尔(JamesNagel)则认为它“改变了美国人的生活,许多年青人开始模仿书中的人物及其生活方式”[2]87-109。《太阳照常升起》成为了风靡一世的“迷惘一代”的宣言,其影响至今不衰。勃莱特·阿施利(BrettAshley)是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中精心塑造并寄予同情的一个极富个性的女性形象,长期以来被国内外学术界广泛关注。一些学者认为她是“魔女”[3]、“厚颜无耻的荡妇”[4]、“彻底的破坏力量”[5]193、“该进地狱的致命的30岁的女人”[6]90。而另一些学者则将她视作20年代追求时髦、寻找安慰、非同凡响的“新女性”[7],以关爱的圣母美德昭示人们的“女神”[8],等等。这些研究从正、反两个角度解读了阿施利这一人物形象,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阿施利和把握作者塑造这一人物形象的真实意图。但是这些研究却忽略了对阿施利异常醒目的时而抑郁、时而躁狂的怪异行为进行内在心理分析。因此,本文拟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批评学的角度出发,对阿施利的这些怪异行为进行剖析,揭示其抑郁躁狂的根源,进而探究海明威在该小说中所隐含的写作意旨。

抑郁是一种心境障碍,又称情感性精神障碍,其显著特点主要体现为抑郁者常常会陷入一种深深的痛苦与沮丧之中,难以自拔[9]80。《太阳照常升起》的女主人公勃莱特·阿施利从表面看来妩媚动人,漂亮而有气质,但在精神上却处于极度抑郁的状态,长期陷入深深的痛苦与沮丧之中而倍感煎熬。在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她抑郁痛苦的种种言行表现:当她和杰克第一次在跳舞俱乐部重逢时,她闭着眼睛对杰克感叹说:“哦,亲爱的,我是多么不幸啊”①;当杰克向她示爱时,她全身一哆嗦,哭诉道:“我不愿意再受折磨了”、“我认为这是人间地狱般的痛苦”;而在与米比波普勒斯伯爵交往的过程中,她整日酗酒,悲伤地对杰克倾诉说:“亲爱的,我是多么痛苦”,“不知道”,“我只感到心情糟透了”;当阿施利与罗梅罗一见倾心时,她急躁不安地对杰克表白说:“今儿晚上我的情绪特别坏”;在与罗梅罗生活了一段时间又将其赶走之后,消瘦的阿施利混身打颤、抽抽搭搭地对杰克所说的还是“亲爱的!我过的日子真够呛”。言语是人的思想的反映,行动是人的意识状态的写照。正是通过对阿施利发自肺腑、声声血泪的述说及失常行为的刻画,海明威将阿施利内心深处那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沮丧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抑郁的另一特点则是抑郁者时常自我贬低、贫乏空虚。抑郁者时常认为自己毫无价值,无法做任何努力,甚至认为自己“在道义上是卑鄙的”;他“谴责自己,辱侮自己,希望自己被抛弃、被惩罚”,在每个人面前贬低自己,甚至“怜悯自己亲属与自己这个没有价值的人联系在一起”。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什么变化,只是把自我批判扩展到过去,宣称他从来就不比现在更好些”,等等[9]82。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阿施利就是这样一位自觉一无是处的抑郁者。她认为自己给很多人带来了痛苦,傻得就像头蠢驴;认为自己本性难改,不可救药,会见人就搞关系,从来无法控制自己,进而一再声称“自己是个坏女人”,甚至认为自己同宗教气氛的格格不入,就是因为自己脸型长得不对头,等等。阿施利对自己的评价是彻底否定的。其否定判断的实质就是压抑的理智替代物。当一个人在否定判断某些东西时,从根本上讲就等于他想表达:“我宁可压制某些东西”[9]93。因此,阿施利在否定自己的同时,也抑制了所有的积极活动,失去了对外在世界的兴趣。她不敢正视世界上的很多东西,连时间都过糊涂了;她喝得酩酊大醉,忘记了在克里荣的约会;而在去圣塞瓦斯蒂安的一路上,她压抑自己,足不出户,什么也没干;到最后她甚至绝望地告诉杰克自己对一切都厌倦了。阿施利失去了自己的自尊,失去了自爱的能力,陷入了醉生梦死、浑浑噩噩的处境。她无休止地压抑着自己、辱没着自己、折磨着自己,因为在她看来这种自我折磨无疑是快乐的,是有意义的。

抑郁症最显著也是最需要解释的特点之一,就是它有一种转化为与其症状“完全相反的躁狂症的倾向”。抑郁症和躁狂症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两者都是与同一“情结”纠缠在一起的障碍,“只是在抑郁症里,自我屈从于情结,而在躁狂症中自我控制了情结或者把它排除在外”[9]87-88。实际上,抑郁症向躁狂症的转化就是抑郁症病人“自我与自我理想”(即超我)融合一起时所表现出的一种状态。由于抑郁症病人“自我中的某些东西与自我理想暂时融合在了一起”,其自我理想“对自我失去了约束的功能”,因此抑郁症病人此时完全不会被抑郁症时的自我批评、自我谴责、自我辱骂等困扰[10]22,而表现出性欲亢奋、狂喜、自我评价偏高、言语增多、注意力不集中、富有冒险精神等躁狂症状。小说中的阿施利除了长期抑郁之外,也不时表现出了躁狂的种种症状。

躁狂症病人首先会显现出性欲、行为等明显亢进的症状,“像饿鬼追逐面包一样追逐新的发泄对象”[9]89。海明威笔下的阿施利就是这样一位肆意酗酒,不断与人调情的躁狂女性。她先是向杰克倾诉了自己的爱慕之情,但同时又与伯爵勾勾搭搭。接着,她玩弄了与其同行的罗伯特·科恩,而在与未婚夫迈克去看斗牛的过程中她又发疯似地迷恋上19岁的斗牛士罗梅罗。她就这样从一个男人的怀抱投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狂热地追逐着新的发泄对象,表现出了极为亢奋的性欲与行为。此外,阿施利有时也会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强烈而持久的喜悦与兴奋。例如,当未婚夫迈克刚到巴黎时,就因喝醉酒而把鼻梁碰出血,阿施利既没心疼,也没悲伤,反而在酒吧间拿她的烟嘴向他打手势,挤眼睛,开玩笑。当迈克喝醉酒、满口胡话,叫嚣着让她去买顶新帽子时,她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喜悦与兴奋,先是拉下毡帽,遮住一只眼睛,然后在帽沿下露出笑容。接着,当迈克拒绝比尔和杰克去看拳击赛时,她仍然吃吃地笑着。直到最后与杰克等告别时,阿施利的眼角也仍然带着笑意。这种异乎寻常的喜悦与兴奋就其本质而言也是一种躁狂症的表现,其目的就在于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向人们证明自己已摆脱使自己痛苦的对象[9]89。

躁狂症病人的言语还会比平时显著增多,对自我的评价也会明显偏高[10]3。病人通常会自认有着过人的体力、才干或学问,因而态度傲慢,盛气凌人。小说中的阿施利每当处于躁狂状态时,就会一改抑郁时的自我贬低,转而自我感觉极佳。她总会喋喋不休、如数家珍似地向杰克详尽描述自己罗曼史的各种情形,诸如米比波普勒斯伯爵的慷慨富有、科恩的苦苦纠缠、迈克的尖酸刻薄、罗梅罗的痴心真爱等等。不管杰克乐不乐意,她都会在他耳边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当杰克询问她和伯爵到哪儿去了时,她的回答是“哪儿都去了。方才他把我送到这儿来。他提出给我一万美元,要我陪他到比亚里茨去。这笔钱折合多少英镑?”接着,她又继续得意地吹嘘说:“好大一笔钱呐。我告诉他我不能去。他倒蛮有肚量,并不见怪。我告诉他,在比亚里茨我的熟人太多”。在夸夸其谈伯爵的慷慨富有与自己的高傲拒绝的同时,阿施利实际上也在刻意炫耀自己的过人魅力、与众不同。而当她与罗梅罗处于热恋中时,她的这种过高自我评价则达到了巅峰。她异常自信、满面春风地高高昂着头穿过广场上的人群走来,甚至狂傲地认为这次节日狂欢就是为了对她表示敬意才举行的,感到又自得,又好笑。

躁狂症的人也有注意力不集中或集中不持久、不断改变计划和活动、具有冒险性等症状[10]3。小说中的阿施利赶走了罗梅罗、却又发电报叫来杰克;她和杰克亲吻,但杰克却能感觉她在想别的事情;她告诉杰克自己赶走了罗梅罗,但她马上又恳求杰克“再也别提它了”;杰克刚同意她的请求,她又已经开始解释她和罗梅罗分手的原因了;旋即她又提出“哦,别谈这些了。还有些逗乐的事儿呢。给我一支烟”;点上烟之后,她又开始讲她和罗梅罗的事了;紧接着她又恳求杰克“求求你,我们永远不要提它”。就在这段与杰克相处的短暂时间中,阿施利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计划与活动,常常是一个话题未完,又转移到另外一个话题。而且,她的注意力也不停地变来变去,转瞬即逝,忽左忽右,表现出了明显的躁狂症症状。同时,阿施利还不时表现出了喜欢冒险的特点。她常常参加一些乌烟瘴气、刺激喧嚣的舞会,从一个酒吧转到另一个酒吧,而且还执着地选择同一群男人去潘普洛纳观看血腥的斗牛比赛。斗牛这种残忍的场面把中量级拳击冠军科恩都吓得脸色发青,但阿施利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惊慌,不但盯着仔细看,甚至还打算下次坐到更近的地方去看,这些刺激、挑衅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充分体现了阿施利身上所具有的冒险性。

抑郁症是一种常见的精神疾病,其特点主要体现为躁狂(情绪高涨)与抑郁(情绪低落)的反复交替出现。多项研究表明,抑郁症主要是由心理原因引起的,影响因素有生活突发事件的影响、人格因素等几个方面[10]5。那么,导致海明威笔下的阿施利抑郁躁狂的根源又是什么呢?根据弗洛伊德的抑郁理论,笔者试图从阿施利的生活经历中寻找答案。

弗洛伊德认为,抑郁症的发生需要有三个条件:“失去对象、矛盾情绪和性欲本能倒退回自我”。抑郁症的发生首先需要存在对象选择。病人在选择了所爱的对象之后,通常会固着地依恋于这个对象,“后来由于与所爱的人有关的实际伤害和失望,这种对象关系变得不确定了”,他在无意识中失去了这个所爱的对象,因而陷入深度的悲痛之中[9]84-92。《太阳照常升起》中的阿施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是一名护士,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在战争中悲惨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后来,她的第二任丈夫又濒于精神崩溃,扬言要用枪打死她。忍无可忍的阿施利向丈夫提出了离婚,自我流放到巴黎,放纵度日,企图在迷乱的生活中摆脱痛苦、振奋起来。在这里,她遇见了与自己情投意合、真心相爱的杰克,但杰克却在战争中失去了性功能,两人永远也无法真正结合。因此,战争一次又一次无情地夺走了阿施利的心上人,使她在遭受生活的种种苦闷与困顿的同时,也无意识地失去了自己的所爱对象,美丽、善良的阿施利从此坠入了痛苦的深渊。

其次,抑郁症的病人与对象的关系并不是单一的,“爱和恨交织在无数个单独的冲突中,它们为对象而斗争”,有的要使性欲本能脱离对象,有的则要保持性欲本能的地位而防御攻击,这种矛盾情绪的冲突使得病人与对象的关系更为复杂化了。而对象的失去则更会使病人感到和强化在恋爱关系中就已存在的矛盾情绪,在他的自我与对象的关系中“加入爱和恨的对立感情,或者加强早已存在的矛盾情绪”,因此失去对象后矛盾情绪所引起抑郁的可能性就会大幅增加[9]85-90。小说中的阿施利被战争夺走了自己心爱的对象,而战后杰克的性功能丧失则更是使她对杰克的倾向、态度及感觉陷入一种矛盾的冲突之中,因此她既尽量与杰克在车上保持距离,但同时又叫杰克在下车前必须吻她一下,她既无法容忍与杰克不见面,但同时又不愿与杰克约会、揭开心伤,她既深深地爱恋着杰克,但同时又不断地与别的男人肆意调情鬼混。她对杰克产生了一种又爱又恨、难以言喻的矛盾情绪,常常是欲爱不能、欲罢不忍,这种矛盾的情绪从某种程度上说无疑加速了她的精神世界的崩溃。

此外,抑郁症发生的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则是病人的性欲本能因挫折“倒退回自我”之中,而在再次投注于对象的过程中,又因无法找到回去的路径而不得不积聚在自我身上,最终倒退回了自恋的阶段。实际上,这些已自由的、撤回到自我的性欲本能并没有“指向其他的对象”,也没有“转移到新的对象上去”,而是通过认同作用在自我与被抛弃对象之间确立了同一性。这样,“对象的影子就落到了自我身上,对象的失去就转变为自我的失去,在自我与爱人之间的冲突就转变为了自我批判能力与认同作用照常的自我之间的分裂”。因此,自恋认同是产生抑郁的关键[9]84-92。海明威笔下的阿施利因战争的摧残而在性欲发泄的路径上遭遇到无法克服的障碍——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她的性欲本能因挫折倒退回了自我。在再次投注于所爱对象杰克的过程中,她的性欲本能又因杰克性功能的丧失而无法找到发泄的路径,最终不得不积聚在了她的自我之中。这些从杰克身上撤回的积聚在阿施利自我之中的性欲本能并没有放弃对杰克的爱,而只是通过认同作用将其保留在了自我之中,因此阿施利始终无法真正接受其他新的替代对象,她拒绝了米比波普勒斯伯爵的诱惑,也放弃了未婚夫迈克的追随。而另一方面,由于杰克在性关系上对她的冷淡与抛弃,阿施利对杰克也产生了怨恨,所以她不断地贬低自己、辱骂自己、虐待自己,借以报复自我中所认同的对杰克的爱。正是在这种又爱又恨的矛盾冲突中,阿施利的性欲本能倒退回了自恋的阶段,她精神上的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她患上了抑郁症。

在《太阳照常升起》,阿施利长期遭受着抑郁情结的纠缠,她的心理能量陷入了一种长期不被消耗的状态。这些大量堆积的心理能量迫使她不得不四处寻找借口以释放能量、排泄能量,并竭力促成自己自我理想与自我的融合,以摆脱抑郁,变抑郁为兴奋、躁狂。但是,由于阿施利的自我理想是根深蒂固的、固执的,其自我理想与自我相符合的情况也只是暂时的,所以阿施利精神上的躁狂不可能长久地持续下去,而只能以短暂的形式出现,并且常常与抑郁症一起反复交替出现,因此海明威笔下的阿施利呈现出了时而愁眉不展,时而欣喜若狂的异常精神面貌。

英国小说评论家赫·欧·贝茨(H.E.Bates)曾这样评论海明威的写作风格:“在貌似粗硬枯燥的文风外壳下,流动着极其深沉的节奏,宛然炽热的火山熔岩。”[1]136《太阳照常升起》中的阿施利的故事就是在这种貌似粗硬枯燥的文风外壳下渐渐展开的。海明威以一种简略、概括的轮廓形式勾勒出了阿施利时而抑郁寡欢、时而恣意放纵的战后生活。然而,对阿施利战后生活的描绘其实只是海明威作品中飘浮在海上的冰山那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海明威真正要表达的思想则是那深藏于水下的八分之七的内容,宛然如那深沉、炽热的火山熔岩,需要人们去细心品味、努力发掘。

通过对阿施利精神失常的细腻刻画,海明威形象再现了战争给参战青年及战后一代人所带来的种种苦闷与迷惘。这些苦闷与迷惘实际上也正是作者自己当时思想状态上的一种真实体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海明威怀着保卫世界和平与民主的正义理想参加了战争。在战争中,他亲眼目睹战争的残忍血腥、人与人之间的殊死争斗,海明威逐渐认识到“为正义真理而战”完全是句彻头彻尾的谎言,战争并未带来任何“民主”与“正义”,却残忍地杀害了无数鲜活的生命,给人类的精神造成难以愈合的创伤。因此,战后的海明威与小说中的阿施利一样,失去了昔日的理想,找不到精神上的支柱,感到无比的苦闷与迷惘。他“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成为了“一个没有目标的人”[12]3。为了摆脱这种精神上的苦闷与迷惘,海明威怀着无限的伤感与凄楚,将自己的苦闷与迷惘融聚于笔端,开始倾诉“被战争驱逐出生活常规的、饱经沧桑的人们的不幸”,努力挖掘、剖析人物的心灵创伤,并开始在作品中对生活、对命运、对社会、对人生的真实感悟进行理智而冷静的诠释[12]。

在《太阳照常升起》这部著作中,海明威对战争的后果花费了比战争本身还要多得多的笔墨。在书中我们看不到关于战场描写的战火硝烟、血肉厮杀,看到的只是战后阴霾中的一名抑郁症患者的痛苦挣扎。通过对阿施利这一人物形象的生动刻画,海明威对战争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战争是人类无穷罪恶的根源,是人类文明的灾难,除了给人类带来死亡与毁灭之外,毫无意义。战争不仅破坏了人类世界的和平与安宁,给人类带来无情的杀戮、破坏与死亡,也摧毁了所有参战青年心中固有的传统道德与价值,击碎了他们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战争还使战后的美国道德沦丧、理想幻灭,成为了一片爱、生命、理想和信念都已丧失的荒原。战后的一代失去了精神上的根,他们憎恨战争,却又不知如何消灭战争,感到心情苦闷、前途茫茫,成为了迷惘的一代。战争摧毁了一代人,又使一代人迷惘。悲惨的过去已不堪回首,残酷的现实又令人沮丧,而不远的未来也失去了希望,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的精神荒原。通过对阿施利精神失常的勾勒,海明威揭示了战争的罪恶与残酷,表达了自己憎恨战争、抨击战争、反对战争的正义心声,而这或许才是海明威创作这部小说的真正意旨之所在,是海明威作品中隐藏于海面以下那八分之七的内容所要昭示的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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