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意识的升华——读《铸剑》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08-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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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意识的升华——读《铸剑》

吴红顺

关键词:复仇意识升华鲁迅革命态度

一、

《铸剑》中的复仇行动的展开是由铸剑师眉间尺的父亲一手策划的,因其为国王铸造绝世好剑而引来的杀身之祸,但他清楚地知道宝剑进献之日就是他为此剑开刃之时,他不甘于自己的命运就这样的结束,于是在打造宝剑时便打造了两把,并把雄剑留下进献雌剑。给妻子留下遗言“你不要悲哀。这是无法逃避的。眼泪决不能改变命运。我可是早有准备在这里了!”在作品中眉间尺的父亲出场不多,但从他的话语可以知道,他不甘自己的命运掌握在统治者手中,更何况是这样多疑残暴的人来裁决自己的生死。因此,无奈与不甘驱使了复仇计划的形成,子报父仇。可他的仇,仍是局限的“一命换一命”的形式。同样地,作为遗孀的眉间尺的母亲,在漫漫十六年过去了,心中的复仇的信念仍坚定地存在着,她铭记丈夫的遗言,可当她看到眉间尺在对待瓮中的老鼠时的优柔寡断,表现出失望与叹息,并非是完全对孩儿的不成器而失望,而是对复仇的计划能否实现而叹息。在这里可以发现,从头至尾眉间尺的母亲并没有一句担心孩子复仇是否会有性命之忧的话,只是说了一句“明天你就上路去罢。不要记念我”,复仇在她的心中已然同丈夫一样,怎会顾虑到孩子报仇时的安危。在他们看来,复仇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慰藉自我的方式,然而,这看似传统意义的复仇方式,却是《铸剑》走向更高层次的复仇意识的起点。

二、

眉间尺作为复仇的主体,却全然没有复仇者该有的决议与果断。虽然他的出生就注定了肩负为父报仇的责任及其人生存在的使命——复仇。原本这样单纯的孩子可以像同龄的孩子一样成长,然而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要成为反抗不公的复仇者。当听罢母亲述说十几年前的父仇后“忽然全身都如烧着猛火,自己觉得每一枝毛发上都仿佛闪出火星来”,对母亲和自己说“我已经改变了我优柔的性情,用这剑报仇去”。然而意识上的觉醒并不代表其行为上的成长,他只是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才马上下定了复仇的决定,这样的愤怒是不能一夜之间就改变这个孩子天生的性格,他除了父亲留下的那把雄剑,就没有强大的复仇的行为能力。那一夜他辗转难眠,母亲在长夜中失望的轻轻长叹,其实也正是眉间尺内心中真实的迷茫的写照,可是父仇必须报,这是他生命中应当承受的责任,容不得他的选择。因此鲁迅笔下的“眉间尺为父报仇的心理其实是一种典型的前俄狄浦斯状态下的‘混乱的、施虐的、进攻的和自我专注的’儿童心态。因此从这个角度去看,他就不是为报仇而报仇,而是通过为父报仇而寻找自己的父,自己的精神之父。正是这种本我的利比多的驱动,形成《铸剑》文本的弑父与寻父双重母题的奇异结合”①当他踏上复仇的路程,他善良优柔的性格使他出师不利,在热闹的街市上“一个孩子突然跑过来,几乎碰着他背上的剑尖,使他吓出一身汗。……他怕那看不见的雄剑伤了人,不敢挤进去;然而人们却又在背后拥上来。他只得婉转地退避”,碰到仇人时的反应、被纠缠于压倒的干瘪少年与顾虑城中的人安危的种种迹象,都是他“混乱的、施虐的、进攻的和自我专注”的心态使然。眉间尺作为复仇的主体,鲁迅为他安排了黑色人的出现,实则是在体现眉间尺在复仇精神的一次升华。在听完宴之敖一番话后便毫不犹豫地削了自己的头颅下来,对待死亡他没有惧怕,这正体现了鲁迅对其半生所经历的血雨腥风中逐渐形成坚定的革命复仇观。鲁迅曾在创作中期有过困惑的时期,但在目睹了“五三”惨案、“三一八”惨案,这些血淋淋的曾经满腔抱负救国救民的鲜活的学生激发了他强烈的反抗和复仇意识和斗志,这才有了《铸剑》的构思,加之随后出现的“中山舰”一系列迫害事件,使鲁迅对待革命有了更强的警觉性。当时的“儿童心态”此时已经进化为不受牵绊的决心,现实的残酷与母亲那失望的叹息就像是肩负反抗和复仇使命的鞭挞者,促使眉间尺决定的形成,直到沸鼎中确定王的头已经死了,才与黑色人相视一笑,沉到水底里去。

三、

宴之敖作为一个行事怪异的人他的出场就像是在迷茫中的眉间尺一个理想的复仇者的形象。当眉间尺称呼他为“义士”,他却说“你不要用这个称呼来冤枉我……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干净过,现在却都成了放鬼债的资本”。读者会发现,在眉间尺削下自己的头颅后,宴之敖冷冷尖利的笑,此时“在杉树林中,深处有一群磷火似的的眼光闪动,倏忽临近,听到咻咻的饿狼的喘息”并冷酷无情的迅速吃掉眼前的食物(眉间尺和一只同类的尸体)鲁迅在这里突出的描写狼,似乎是在映射什么?近代的文学中,常通过狼来表达对强健的人性理想和文明的向往,以对人性中的“狼性”,尤其是动物本能在特定状态下“迷狂”的艺术解剖,展现出作家对人类文明的疑虑和对人生存境遇的关注。那么在鲁迅的作品中“狼”则以其自由原生的迅疾之力成为艺术家笔下人性叛逆精神的一种载体,它的形象内涵呈现出一种新的态势:‘狼’成为强劲生命力的彰显,即冲破重重羁绊,为自由而殊死搏斗的狼性精神,“因为狼性的核心,在于捍卫自己的权利和信念,即使在最困顿的时刻也不肯俯首帖耳,拥有一种随时准备为自由而殊死搏斗的难以驯服的野性。就算被设下陷阱牢笼,或者定下了千规百矩,它自有一定主张。只要你把它放出笼,狼还是狼,绝不会变成温顺忠诚的小狗。狼性理想的归宿是野兽自由奔走、充满原始山野之美的所在”。③宴之敖不同于一般的复仇者,他是狼的意象的化身,更是鲁迅在现实中冷峻孤独愤激痛苦的代言人。如果说眉间尺的父母及眉间尺的复仇是属于肉体上的复仇,那宴之敖就是更突出于精神世界的复仇。“我的灵魂上是那么多人,人我所加的伤”其内心存在着残酷黑暗的现实所产生的痛苦与矛盾。在鲁迅的一生尤其在晚年一直在驱逐自身的“鬼气和毒气”,“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不仅是宴之敖对现实的憎恶与反感,也是鲁迅本人的声音。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血淋淋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铸剑》在鲁迅的小说中是极少的有关复仇的小说,通过三个层次逐步升华的复仇意识,表现了鲁迅在现实生活中的坚定的革命意识。通过宴之敖,在鲁迅笔下不但焕发着古代侠士的光彩,但又迥然不同于那些为了江湖恩怨而打打杀杀的侠客、剑客,从而给予一个复仇思想上更高层次的觉醒与反抗。

参考文献:

[1]苏懿等.近十年《故事新编》研究综述[J],东方论坛,2005,(2)

[2]杨慧.艺术品中“狼”形象的文化流变[M],上海: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年版

[3]李红涛.秩序与再生——小说《铸剑》文化原型分析[J],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5,(4)

[4]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P223